大屋頂下／中華民國與中國方向 系列③ 讓中國人回到中國人

中國若要向中國自己、世界及兩岸呈獻「中國方案」，必須從「脫馬入中」破題。脫離馬克思，回歸中國本位。上篇論「脫馬」，本篇談「入中」。試先從兩個視角切入：

一、端正中共政治譜系：

政治譜系就是精神淵源及人物傳承。中共有「前三十年／後三十年」之說。「前三十年」的中共政治譜系是「馬克思／恩格斯／列寧／斯大林／毛澤東」。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」當然不是中國的；毛澤東的「批孔揚秦」亦是中國的逆流，他甚至以「我是馬克思加秦始皇」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？）自豪。

「馬恩列斯毛」譜系的最後實踐就是自三面紅旗到文化大革命的「十年浩劫」。迄今藕斷絲連，遺孽猶存。

到了「後三十年」，始於將毛澤東「功過七三開」，並將文革定性為「十年浩劫」。政治中心人物由毛澤東換成了鄧小平，政治旗幟由「文化大革命」換成了「改革開放」，國家主題由「階級鬥爭為綱／一抓就靈」，換成了「以經濟建設為中心／發展才是硬道理」，政治標語也從「毛澤東是紅太陽／兩個凡是」換成了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」。

前三十年換到後三十年，中共政治譜系的轉變，中心人物顯然是由馬克思毛澤東移向鄧小平，精神指引則由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」移向了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」。掌握了「中國特色」，就能「脫馬入中」。

說到底，中共後三十年的自我救贖及中國後三十年的脫胎換骨，主要的迴天槓桿，就是從「毛澤東的中國共產黨」變成了「鄧小平的中國共產黨」。

中共應當嚴肅面對並珍惜這個「譜系轉移」的歷史恩賜，像蘇聯就無此幸運。因而，如今竟然聽到高喊「推進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」，這真是倒行逆施，狗回過頭去吃自己嘔吐的穢物。

脫馬入中，中共譜系可以聯結的另一塊拼圖是孫中山及辛亥革命。這不是本文的倡議，而是中共一向並迄今仍在操作的項目。中共自詡為孫中山的繼承者，肯定三民主義與辛亥革命，必然可豐富且提升中共在現代中國傳統上的地位，亦可將兩岸的「國共內戰」拉高到共同重新面對「辛亥革命／中國方向」的主題，這在化解兩岸難題上是形勢推移的重大能量。

當然，孫中山、三民主義、辛亥革命都無疑是中國的，皆可放入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」的大口袋中。

二、讓中國人回到中國人：

毛澤東的「我是馬克思加秦始皇」，非中國，且反中國、逆中國、毀中國。毛澤東對中國製造的最大的毀傷與罪孽，是他將受「禮運大同篇」薰陶的「中國人」，洗腦洗髓成了「八億人口不鬥行嗎？」的「非中國人」。

回看中國幾十年來「改革開放」的成就，鄧小平一輩的政治抉擇固然是原因，更重要的是因中國百姓素質所反映的中國人文力量所推進並完成。

例如，改革開放的啟動，尤其在災禍最重的農村，就是源自小崗村的「包產到戶生死狀」。小崗村擊破中共文革爛尾樓的第一扇窗戶，才有今日光爍耀眼的國家新貌。

小崗村精神，就是不再做「馬克思加秦始皇混血」的「非中國人」，而是「中國人回到了中國人」。

自五四運動到批孔揚秦，皆認為以儒家為主體的中國文化是壓迫及毒化人性的（克己復禮），魯迅甚至指中國文化只是「吃人」。這個視角不能說全無見地，但也可說是一葉障目。

儒家出現爭議，其實是受到政治當權者操縱玩弄的儒家，現在可以做的就是摘去障目的一葉。

原貌的儒家，非但未必壓迫人性，且可說是一套較能提升、放大、昇華人性的生命哲學。儒學對每一位寒窗書生說：格物，致知，修身，齊家，治國，平天下／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往聖繼絕學，為萬世開太平／士不可不弘毅，任重而道遠，以仁為己任不亦重乎，死而後已不亦遠乎／先天下之憂而憂，後天下之樂而樂。等等。這類生命路徑在儒家金言佳句中俯拾皆是。這「只是」壓迫人性嗎？還是人性及生命力的提升、放大與昇華？

這類的薰陶與內化，使得中國人從充實自身作起（修身），而且承負家庭責任（齊家），再關懷國事（治國），再放眼天下（禮運大同篇）。這樣的生命指引，盈科而後進，使得中國人自我奮勉，更使中國人有一種民胞物與及悲天憫人的社會參與感及責任心。

甚至可說，儒家的人格其實是深具社會主義情懷的。己立立人，己達達人。安得廣廈千萬間，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。

這種「中國人」的品質，與在「個人主義／社會達爾文主義」中成長的美國人不同，可謂已在近年的「美中競賽／東升西降」中呈現出來。

再就政治治理說，中國三千年帝制，但若說儒家的本來面目就是專政帝王的啦啦隊，雖然也是片面事實，但此種評說也未盡全面。其實，儒家對權力的制約也是鮮明的，政權必須有道德及人文的正當性，必須「順天應人」。為政以德，政者正也。民本思想：天視自我民視，天聽自我民聽。政治權力必須照應民生：如保赤子，視民若傷。

儒家也重視君權與民權及臣權的相對性。孟子說：「聞誅一夫紂矣，未聞弒君也。」「君視臣如土芥，臣視君如寇讎。」此類如同「革命權／反叛權／籲天權」的主張，至少早於如西哲洛克逾二千年。

再說，中國的「大同世界」與西方的「地緣政治」也有根本的歧異。中國是鄭和下西洋，西方是大航海瓜分掠奪世界。

綜上所論，「中國方案」若能將中國人從「馬克思的芻狗」回到「中華兒女」，若能從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」回到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」，說到底，只要「讓中國人回到中國人」，中國人教化中共，中國人改造中國，中國人感召世界，那麼一部「中國方案」也就水到渠成、順理成章了。

十四億中國人皆有小崗村的民族基因及文化素質，中國就是一個「十四億人的小崗村」，將「小崗村方案」放大就可成為「中國方案」。只要讓中國人回到中國人，讓中國回到中國文化。

中國面對「世界文明／中國方向」，應當提出一套對外「脫馬入中」、對內「批秦揚孔」的中國方案，以面對世界，報答中國人民，創造兩岸救贖。

小崗村告訴我們：自由是人性的本質，民主是文明的方向。這句話，世界聽得懂，兩岸也聽得懂。（下周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