聯合報社論／高談性騷「零容忍」，遇事豈能任意放水？

因應全球MeToo浪潮，立法院去年通過「性平三法」修法，性騷者至少須處以罰鍰。執行時，卻因許多被控性騷者自認「並無犯意」，導致申訴案件大增。為此，衛福部擬以「性平教育時數抵銷罰鍰」緩和處理，卻引發輕縱性騷、無視被害人傷痛之爭議。

無巧不巧，逢甲大學機電系在畢業典禮前夕，傳出性平案兩造家長互相叫罵，導致畢典被迫延後。在輿論批評校方的應對失當，也有人拋出省思：性平案應否遵守「無罪推定」原則，或至少以避免造成二度傷害為先？

這些狀況，顯示台灣社會要面對的性騷案件面向越來越多，但公權力單位或學校及民間單位都無法有效解決，只能在「保護、懲罰、防治」間往復擺盪。如此一來，又導致案件數量與處理能力失衡失控，這恐非「以教抵罰」之類的鋸箭手段所能修補。

《性騷擾防治法》修法後，改由地方審議會處理。若認定構成言語性騷等，可處以罰鍰；若有不服，則可向衛福部訴願。衛福部面對「初犯且自稱無犯意、未察覺行為違法」的申訴驟增，擬推「以教抵罰」，意在凸顯政府注重性平教育，也與校園性騷案納入「輔導教育」機制看齊。

相對於肢體碰觸他人隱私處等刑事性騷，輕度性騷確實更難判定當事人是否有性騷意圖，或只是想以「無犯意」來卸責。有些人可能自以為幽默講黃色笑話，諸如分享「費玉清黃段子」之類的視頻，卻不知已踩到性騷紅線。問題是，現行規定對輕度性騷僅處以罰鍰，難免給人「買贖罪券」花錢了事的負面觀感。對經濟境遇欠佳者，也更有理由藉由申訴或訴願，以爭取免罰。相對的，若一味採「以教抵罰」，則可能讓性騷者產生「不過上幾堂課」的錯覺，認為代價輕微，進而弱化了性騷法制。

無論是「以教抵罰」，或眾多婦團主張的「教罰並行」，都讓人對防治成效存疑。以交通違規的「道安講習」為例，吹冷氣看影片，台上說教、底下瞌睡，教育作用有限。近年對酒駕等重大違規祭出「殯儀館上課」的非常手段，才收到震撼效果。這點，衛福部或可思考規畫更高強度的性騷防治教育。

事實上，在性騷審議結果出爐前，被害人可選擇透過調解機制和解。不少行為人因有悔意，或擔心留下裁罰紀錄，多半會力求和解。因此，若採「以教抵罰」，可能導致性騷者寧可拚審議換取上幾堂課，而愈發不願與被害人和解或花錢補償。其反效果，不可輕忽。

逢甲大學機電系因性平案雙方家長狂吵，導致畢典延期一事，則凸顯出性平案教與罰之外的更大問題。性平案因易淪於各說各話，須費時調查、尤須嚴格保密，審查單位常陷入「無罪推定」及「保護被害人」的兩難，從而拿捏失當。以逢甲案為例，校方正依《校園性別事件防治準則》審理，仍未有最後結論；有人質疑，為何不先請被控方離開？但依校園性別法，在無定論前並無法強制雙方「不能同處一室」，雙方皆有參加畢典的權利，終致當面衝突不歡。

無論如何，既然政府高談性騷「零容忍」，遇事絕不能草草了事。除須針對「教罰並行」採取更周到的處理，甚至必須在定案前對被控方的若干權益設限，才可能達到兼顧保護、懲罰與防治的目標。對於累犯，當然不可輕縱；但對於無端被指控者，也須訂出還其公道的機制。畢竟，諸如雞排妹指控翁立友性騷案的羅生門其實並不罕見；即使理當優先保護被害者，但情節的一再反轉，對雙方都是折騰。